惊蛰

真是bug无极限……………………

  

事后两个人都有点累，不过也挺满足。

叶修靠着板床低矮的床头坐起来，又翻出根烟抽。他点上火，闭上眼睛，喷出烟气的同时表情十分餍足。像只偷吃了整碗大对虾的猫，无比悠然自得地在这享受事后烟。

韩文清知道他就喜欢这个，也没阻拦，屋里是稍微有点呛人，不过叶修的烟不烈，窗户开了点小缝就也不觉得太难过。

韩文清坐起来，从地上把衣服捡起来一件件套上，他问叶修：“你还睡觉不睡？”

叶修摇头一乐：“都几点了，不睡了。”

“下午怎么安排？”

“本来是打算睡到吃饭，不过既然你来把我折腾起来了……”

韩文清一抬头，止住他的话：“我连门都没敲，你是自己醒的。”

“我那不是打算去趟厕所回来接着睡吗？”叶修翻了个身，支着手看他，“一出门看见你可真吓我一跳，还以为黑社会催债的来了。”

韩文清看了看他，没说话。叶修似是有点感慨，脸上神情淡淡地转了几许，最后深沉地叹了口气：“老韩啊，你该不是因为昨天我放水，特地杀过来报仇的吧？”

韩文清听了一愣，这才想起昨晚在游戏里那出。昨天蒋游请他和战队给公会撑腰，他带了人马跑去荣耀找君莫笑对峙。他和叶修多少年的对头又是什么关系，自然一出手便知道对方是谁，只不过打到一半叶修这小子竟然跑出去不知道干嘛了，明显是没把PK的事放在心上。韩文清也觉得他可气，不过也知道这事并不在输赢。两个人的目的都不是在网游里分出个胜负。叶修打的主意他不知道，但是帮着蒋游出了这口气，再要君莫笑一句承诺，保着霸气雄图不被他欺负才是正事。

不过想想偌大一个公会都被人用“欺负”这个词形容了，也真够窝囊的。

韩文清觉得可气又可乐，再想起张新杰那句提点，忍不住说道：“你昨天答应的事都能兑现吗？”

叶修一甩脑袋：“能啊，哥这么多年一言九鼎啊。”他倒是完全没提自己前脚应了霸图众人，后脚就把攻略卖给他家的事。与逻辑来讲，叶修说得一点不假，只是钻了个语言的空子，不过韩文清从荣耀出来就直接回队里，第二天一早又直奔H市，这些后续他并不知晓。

不知道是不知道，可认识这么多年也能想象得出叶修满脑子都是鬼主意的人，要是能让这句话憋死了，也就不会是战术大师了。

韩文清懒得追究，没去理会叶修眼里狡黠的星光，只是伸手揉了揉他头发：“饿吗？吃饭去？”

叶修笑了，点了点头：“饿。”

 

两人穿戴整齐，从小储物间出来。韩文清还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。这地方狭小拥挤，虽然不脏也绝不能算是舒适。

他刚听说叶修退役的时候，确实是真气了好久。他知道叶修在嘉世这几年不容易，队伍人心不齐，战绩不好。他也知道嘉世老板跟叶修有分歧，很多事情谈不拢。所以当消息出来的时候，韩文清第一反应是难以置信，第二反应是在Q上敲了叶修，但是完全没得到回应。

叶修对离队的事一句话都没解释，韩文清怕他是负气出走。

这也是当初记者采访他，韩文清为什么那么大脾气的原因。一想到叶修撂了嘉世的担子退役，韩文清就气不打一处来。他还没退，叶修却自个跑了，这叫什么事？韩文清越想越气，再加上年底队里事情也多，就干脆没再搭理叶修。哪想得到这小子从嘉世出来，竟也没走太远，就在这街对面的网吧扎了根，还跑到荣耀里闹了个天翻地覆。

从昨天交手之后，韩文清就觉得自己顺藤摸瓜地有点能摸到叶修的想法了，今天过来看到此情此景更是个验证。在联盟混了这么多年，很多事情不用说，听风言风语也能猜到一二。他心里难受，一是为叶修觉得苦，还有一层大概有点兔死狐悲。

既然已经亲眼看到就不用叶修再解释什么了，韩文清从客厅沙发上拿起自己的大衣，跟着叶修下了楼。

这套间在兴欣网吧的楼上，平时除了叶修、老板和唐柔之外也没什么人上来，不过出了门可不一样，网吧工作人员和客人们都在底下坐着，饶是韩文清也不敢大意，一伸手，从大衣兜里掏出墨镜赶紧给戴上了。

叶修回头一看，正瞅见韩文清全副武装起来，黑风衣黑墨镜黑手套黑皮鞋……

“老韩，你这个形象可实在是……”

叶修话没说完，陈果正好中断游戏活动身体在网吧来回溜达呢，一眼瞅见这俩人迎面走来，大呼小叫道：“叶修今天起得这么早……哎？这谁啊！你不是得罪了……”她说着还不停使眼色，大概是怀疑叶修欠了高利贷追债的来了。

韩文清带着肃杀的表情低头看陈果，嘴角抿成一条直线，不怒自威。陈果虽然是个豪爽姑娘也爱开玩笑，但真对上韩文清这样的却也有点胆小。

叶修安慰陈果：“一朋友，来看看我。”

陈果点点头，倒是不怕了，眼睛在韩文清脸上瞄了几眼，忽然觉得有些眼熟。她当然认识韩文清，不过大多是在电视里，今天真人虽然出现在面前但没人指点她，再加上韩文清裹得严实，还真一眼没认出来。

不过也多亏得陈果没认出来，要不然就凭兴欣这主场作战的地理位置，就算是韩文清大大也不一定能逃得出去嘉世粉丝的乱拳。

叶修跟陈果打了个招呼，说是送朋友出去坐车。陈果摆了摆手让他去吧，自个儿左晃右晃脑袋地琢磨，这个人到底在哪儿见过呢！她跑到唐柔边上，推了推小唐问道：“小唐，你不觉得叶修身边那个人很眼熟吗？”

唐柔扭头朝外面看，扬手把掉下来的刘海往耳后拨拨，淡淡说了句：“不认识。”她当然是不认识，陈果问她简直是有病乱投医。不过得到小唐回复后，陈果也就没再多想，又跑来跑去跟客人聊天了。

 

叶修带着韩文清在不远处找了家小饭馆吃饭，这个点人正多，俩人觉得不方便就要了个包间，点了四菜一汤，都是简简单单的家常菜，合一顿不到一百块钱。对于堂堂霸图队长来说，这顿饭实在有点寒碜，不过考虑到叶修目前的状况实在不像能吃得起大餐的人，韩文清也没舍得点个好菜。他知道这顿饭肯定是叶修请的，俩人这么多年也是有默契，到谁地盘上就谁做东，即使叶修退役，规矩也不会改变。这时候自己掏钱，反倒是像折了叶修的面子。

两人吃着饭，话题也渐渐聊开了。叶修虽然人不在联盟，但是对于比赛的动态一直很关注，说起来依然头头是道。韩文清认真地听着，偶尔插上两句话，还不忘了给叶修碗里夹菜。

他听叶修的意思一点也不像是个隐退江湖的人，于是旁敲侧击地问：“都退役的人还管这么多干吗？”

叶修一笑：“怎么？怕哥卷土重来？”

韩文清自然不怕，何况他退都退了，哪那么容易卷土重来。“就凭你在网游里折腾吗？”

叶修看着他呵呵呵半天，笑而不语。韩文清只觉得背后一凉，脑子里转念想想，换别人不行，但凭叶修这么折腾下去，还真没准能鼓捣出什么来。不过他也没再说话，不想长了叶修的威风。

叶修接着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，提到黄少天的时候忽然说了句：“少天这嘴怎么没把门的呢，虽然也没指望他保密，但是一问就秃噜出来了也让人有点泄气啊。”叶修似乎是有点遗憾自己的行踪失去了应有的神秘感。韩文清却忽然反应过来：“黄少天也知道你在这儿？”

“嗯？”叶修也是一愣，“你不是问的少天？”

“我问的苏沐橙。”

“……”叶修夹了一筷子菜，塞进嘴里，“哦……”

“敢情我是最后一个知道的？”韩文清一琢磨也有点来气。苏沐橙和叶修关系亲如兄妹，叶修的事了如指掌也是在情理之中，所以有事第一时间韩文清也是向沐橙妹子打听的。但为什么蓝雨的破孩子都知道了的事他却不知道，叶修到底是打的什么主意。

叶修不紧不慢地叼了根烟：“少天，是个人才……挺好的，请他帮忙也便宜。”

韩文清脑子里闪过那天看的视频录像里身手不凡的剑客流木，张新杰猜得不错，那果然就是黄少天了。他现在严重怀疑叶修这是把黄少天骗了，没干好事。

“你可别带着他们一个一个的不务正业打网游。”韩队长冷着脸提醒道。

“那不能，大伙队里事情都忙着呢。不过，老韩啊，有时候回到网游里看看也是件好事。”叶修特别真诚地看了他一眼，眼神里似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，“荣耀的根，在那里呢。”

韩文清简直要被这一句话戳中心肺，正想说点什么。可听得叶修接着道：“所以你要是不忙的时候，也来帮哥刷刷副本怎么样？”

“……”

*

叶修没送韩文清到机场。

他身上连件厚衣服都没穿，平时出来到街对面买个饭、买包烟还行，要是这样去机场实在有点说不过去。何况他有些心神不宁的，不知道在惦记着什么。

韩文清出了饭馆走到街角准备打个车，他对叶修说：“你穿这么少就先回去吧。”

叶修也没跟他假客气，说了句：“好。”脚下却没挪步子，又说，“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？”

韩文清有点诧异地看他，今天这日子是有点特殊，明天就是圣诞节，今天晚上是平安夜。他来之前倒没怎么留意，不过一进兴欣网吧的门，看见这满屋子张灯结彩的，就想起来了。“怎么？我以为你不过这洋节？”

“怎么不过，刚不还是请你吃圣诞大餐了吗？”

韩文清笑了：“那可真是谢谢你。”他推了叶修一把，“回去吧。”

叶修这才正色道：“那就不送了，回去还有事。今儿荣耀有圣诞活动，我们这些开荒的得抓紧时间了。”

韩文清这才明白叶修指的是什么。圣诞活动对于新区玩家来说自然是块大蛋糕，人人都想分得一块。叶修这么心不在焉果然还是惦记着网游里的事，他当然知道叶修不是为了玩而玩，他会这么拼只有一个原因。韩文清当然不会阻止他，他也希望早一日能在赛场上再与这个老对手对决。

韩文清冲叶修挥手，上了刚刚在路旁停下的的士。叶修没动，仍旧站在马路边上看着他离开。车窗外的叶修似乎是说了什么，大概是“再会”之类告别的话，韩文清没听清，只看见叶修嘴唇动了动，面前呵出淡淡的白雾。

天气这么冷，这家伙却还穿得这么少，实在有点气人。

 

今天飞机有点延误，韩文清回到Q市已经是三更半夜。这个点回到队里，张新杰是早就雷打不动地睡了。其他人有夜猫子还在外面，在大半夜撞进韩文清一身黑的从外面回来，吓得脸都白了。

“队队长……”白言飞虽然平时比赛的时候也挺霸气的，但是冷不丁看见韩文清从黑影里走出来还是吓了一跳。

韩文清朝他点头：“还没睡？”

“这就睡了。这不队里刚聚餐回来……话说队长咋没去啊？”缓过劲来的白言飞也有点八卦，他们队上平安夜组织了活动，韩队却意外缺席，今天一天都没看见他人影。副队那边也只是说他有点事，出个门，却没说干什么去了。白言飞好奇地多说了一句，他当然也不好意思深问，只是轻描淡写地八了个卦。

韩文清虽然风尘仆仆的，心情倒是不错的样子，老实答道：“去跟朋友见了个面。”

白言飞“哦”了一声，心里却想，平安夜跑出去会朋友，莫不是队长交了女朋友吧？！当然这种猜想也是一万个不靠谱，大伙整天在队里朝夕相处的，真有个风吹草动也能看得出来。再说韩文清也不像是有心思谈恋爱的人，怀疑这个可实在是太没凭没据了。